至若春和景明

奸宦.九(皇帝✘太监)


  “陛下,臣要参东厂提督沈清平纵容属下烧杀抢掠,至民怨沸腾。”

  “陛下,臣要参司礼监掌印沈清平私吞国家粮饷,以致边关战乱又起。”

  “陛下,臣有本要参。”

  “陛下...”

  .........

  ......

  主位上的君主一脸凝重地看向面前之人,等待着他的回答。

  沈清平一党紧张起来,都纷纷面相前方那个一直被弹劾,却始终一言不发,面不改色的人。

  那人正了正衣冠,从容应对道:“臣奉上喻忝居要职,虽不敢言臣之功以报君恩,但亦公私分明,绝不曾贪赃枉法,恳请陛下彻查欲加之罪,还臣以清白。”

  此话一出,有人欢喜有人愁。

  沈清平一党的人闻言放心下来,既然督主都发话了,那必然是已经有了把握,料定他们也查不出个所以然。

  刚才弹劾沈清平的官员大多是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,此刻都紧张起来,提督大人都已经表决心了,他们再多言,日后必为东厂的眼中钉肉中刺,可是首辅大人的话也不能不听,这可如何是好?

  正当陷入僵局之际,一道奏本打破了短暂的沉默。

  “陛下,臣有本要奏。”锦衣卫副指挥使钱沣上前道。

  他戏谑地看了沈清平一眼,道:“臣要参东厂提督兼司礼监掌印沈清平肆意妄为,谋杀朝廷命官,锦衣卫指挥使陆昭。”

  此言一出,朝堂像炸了锅一样,议论纷纷。

  “难怪今日没见到陆老上朝...”

  “还以为他病了...”

  ......

  ......

  沈清平心道不妙,难道昨晚之事被发现了?

  他压下心中惊疑,回道:“诬告朝廷命官该当何罪,钱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会不知道吧。”

  “那是自然,臣自然有证据。”

  钱沣上前呈上一块带血的腰牌。

  沈清平本来不太在意,等看清之后,心里咯噔一声,他的腰牌昨晚掉落了?

  “刚巧,沈某的腰牌前几日丢失,还未来得及上报。何况只凭一块腰牌,证明不了什么吧。”

  钱沣不急不慢道:“陛下,臣有人证。沈清平杀人就在京城最大的酒楼,当晚有多人看见。”

  全程未发一言的天子目光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人,“沈清平,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

  沈清平知道他必然是被人算计了,现在再和钱沣辩驳也证明不了什么,索性顺着钱沣,看看布局之人作何打算。

  他干脆道:“陛下,既然钱大人对此案有疑惑,臣愿意配合调查。”

  “好,那就由...”慕容尧的眸子转向钱沣,

  “北镇抚司暂理此案。”

  天牢。

  沈清平在狱中整理着混乱的思绪。

 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太突然了。

  一开始那名逃犯恐怕只是个幌子,背后之人已经注意到他要查顾府旧案,但并未阻止,反而不显山不露水,一步步设局将他引到自己设好的陷阱中。

  陆昭也不过是个被牺牲的旗子,目的就是引他入局。

  做局之人,心思之缜密,城府之深沉,真让人觉得脊背发凉。

  陆昭临死前的话仍在沈清平耳边萦绕,

  “天子想要处置他也要忌惮三分...”

  “你斗不过他的...”

  沈清平猛的睁开双眼,

  电光火石间,一切思绪都有了源头。

  恐怕只有那个人才能做到了。

  若非当朝首辅,谁人能有这么大的手笔,短时间内做这样缜密的局,而且能让堂堂刑部尚书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仍旧不敢检举揭发呢?

  是了,一定是他。

  他背靠墙边,只觉得丝丝凉意浸透骨髓。

  说起来,邵东阳是他父亲的恩师,对他父亲有提携之恩。

  他小的时候,邵东阳还抱过他。

  真是讽刺,不知怎样的利益纠葛才能让曾经的恩师对自己的爱徒痛下杀手,

  无外乎是利益罢了。

  沈清平呼吸渐渐凝重,他知道这一次邵东阳必不会放过他,

  而陛下,应该也不会相信自己...

  正在思考时,牢房的大门打开了。

  狱卒恭敬上前道:“沈大人,这边请。”

  该来的总会来,沈清平默不作声跟着狱卒出去了。

  一入审讯室,果不其然,审讯他的正是钱沣。

  他和钱沣素有旧怨,这也是东厂和锦衣卫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之一。

  此人睚眦必报,之前在公事上东厂和锦衣卫多有冲突,此番钱沣审讯他,必然不会让他好过。

  沈清平平静地坐到了钱沣对面。

  钱沣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一副戏谑的样子,此刻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,自他听说自己的顶头上司陆昭意外身亡,他就已经止不住的喜悦了,今日陛下下旨,更是点名了让他审问沈清平,他高兴的无以复加,这回可有机会好好报复一下沈清平了。

  “沈大人在我北镇抚司待的可好?”钱沣笑嘻嘻地说。

  沈清平对他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颇为不屑,并没有理他。

  钱沣也不恼,比起直接弄死,他更享受慢慢折辱沈清平的感觉,

  “啧啧,真是风水轮流转啊,堂堂东厂督主,可想过有一日竟会来我锦衣卫大牢做客?”

  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右臂,直勾勾地看着沈清平,

  “沈大人可还记得我这手是怎么废的?”

  沈清平不屑道:“可惜啊...”

  “可惜什么?”

  “可惜当年,没有把你另一只手也废了。”

  “你...”钱沣没想到沈清平都沦为阶下囚了,竟然还这般讽刺他,

  “来人!给我把他绑到刑架上!”

  他一拍手,手下人立刻呈上一个盘子,里面装着数十种不同的刀具,还有极细长的银针。

  “沈大人,您也是知道规矩的,来了北镇抚司,就算是再有权有势,也免不了受皮肉之苦。那下官就得罪了。”

  眼看沈清平连理都不理他,他更为怒火中烧,直接抓来一把刀具狠狠扎入沈清平右手腕

  “啊...”

  沈清平纵时再能忍痛,此刻也不禁痛呼出声,

  钱沣看到沈清平因为疼痛而略微扭曲的表情,笑出了声。

  随即他将刀具狠狠一插,然后在伤口处搅弄翻滚,

  “啊!”

  沈清平疼的冷汗直冒,随即承受不住晕死过去。

  钱沣还想再毁了他的左手,被手下制止了,

  “指挥使,好歹他现在还是东厂督主,我们这么做,日后怕是在陛下和东厂那,都不好交代。”

  钱沣冷哼一声,

  “将他泼醒再审。”

  御书房。

  慕容尧将手上的文书狠狠一掷。

  钱沣呈上的供词上,沈清平对杀了陆昭一事供认不讳,但理由却说的很牵强,

  ——看不惯陆昭。

  这刁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,平日里恃宠而骄,为非作歹,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过去了,

  怎么现如今如此胆大包天!

  陆昭是两朝元老,在朝中树大根深,沈清平竟然敢就这样杀了他,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!

  若不狠狠处置他一番,来日岂不是更加为所欲为?!

  慕容尧一拍桌子,怒道:“摆驾北镇抚司!”

  一到天牢慕容尧就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熏的几欲作呕,天牢里十分阴湿,就算青天白日,仍需点着烛火才行。

  到了审讯室,他脸色阴沉,

  “将人带上来。”

  不多时两名锦衣卫压着沈清平入内。

  来人双眼无神,衣着凌乱,雪白的囚服早已被血渍染透,哪还有半分东厂提督意气风发的样子。

  沈清平的肩胛骨已经被刑具刺穿,不时有血液向外滴出,看的出来已经经过处理。

  这是锦衣卫审讯重刑犯的专门手段,为了最大程度地抑制血流的速度,不至于令受刑之人立刻死去,但同时又能让其保持清醒,加倍痛苦,身上其他地方也遍布伤口。

  慕容尧平日听说锦衣卫审讯方式残酷可怖,但并未亲身经历过,此刻才觉得竟是这般血腥。

  沈清平见慕容尧亲自来了,颇为意外,

  “罪臣参加陛下。”

  这还是慕容尧第一次入天牢审讯,他只觉得这里的气氛无比压抑,心情也跟着差了起来,

  他看向那人的眼神依旧冰冷如霜,

  :“你为何要杀了陆昭?”

  沈清平淡淡道:“只是看不惯他利用职权贪赃枉法罢了。”

  心底唯一一丝的怜悯消失不见,慕容尧怒斥:“你真以为骗得了朕吗!来人!先鞭笞三十!”

  两侧锦衣卫听命将人绑缚到刑架上,

  行刑之前,沈清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,紧接而来的是极为压抑的一声声闷哼,他已经痛到失去理智,

  强忍着三十鞭笞完,沈清平大口喘气,额头上显出细密的汗珠。

  慕容尧缓慢踱步至他身前,冷冷道:

  “都成这样了,还不肯交待吗?”

  “臣说了...只是看不惯他罢了...”

  慕容尧不怒反笑,只是那眼神却显示出了他此刻的暴怒,

  他看准了那片被刺穿的肩胛骨,狠狠按了上去,

  “说,你到底为什么杀了陆昭!”

  “啊!”

  肩膀再次血流不止,沈清平痛的几乎晕厥,

  在昏迷之前,他正对上那道冷冰冰的眼神,

  “臣,并无...理由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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