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若春和景明

奸宦·六(皇帝✘太监)


  经过一夜的暴风骤雨,大明宫榻上地上一片混乱。

  “淮舟...”

  慕容尧一睁眼就看到沈清平正睡在自己身旁,他愣了愣神,思绪回笼。

  慕容尧顿时坐了起来,回想起昨夜的疯狂,他捶胸顿足,懊恼不已。

  自己怎么就认错了人...

  竟然...竟然让一个太监服侍了自己...

  且不说沈清平身份如何,单就是他自己也过不了心理上这一关。

  元丰帝慕容瑾终身未立后,颇为文臣诟病。

  父皇也是...

  慕容尧不禁回想起他小时候和母后过的艰难日子。

  想到此处,他更加后悔,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沈清平,烦躁地揉了揉额角。

  慕容尧立刻起身掀开帘帐,一刻也不愿停留。只希望赶快忘记昨晚的荒唐。

  走之前他叮嘱内侍今日不必入内殿打扫,他可不想让人看见沈清平在龙床上。

  几乎快到晌午时分,沈清平才渐渐苏醒。

  他忍着浑身的酸痛,撩开了帘帐,发现内殿空无一人。

  他有些庆幸陛下不在,昨晚确实有些疯狂,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面对陛下...

  可他随后想起昨晚慕容尧唤的那声“淮舟”,心就跟着难受起来,

  陛下,还一直念着淮舟吗?

  沈清平的眼泪无声滑落,

  可是现在的淮舟只余一副残缺的身体,又怎么配得上您的惦念呢?

  这么多年,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报仇的信念。

  为此他付出了很多代价,被迫入宫为奴,拜在奸宦门下,做事丝毫不留余地,

  终于他成了新的权宦,站在了权力巅峰。

  可这么多年,复仇的信念已然将过去的自己全部打碎。

  他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。

  陛下,忘了淮舟吧...

  沈清平擦干眼泪,不再纠结,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。

  他慢慢起身下榻,强忍着身下传来的阵阵痛感,可双脚落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,

  内殿里摆放了一套私服,上面绣的是尚衣局最新的花色,是慕容尧为他准备的。

  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,穿好了衣物向外走去。

  门外当值的随侍被沈清平这个时辰从主殿出来惊讶到了,多年当值的经验让他已经能够很好隐藏自己的想法,可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还是被沈清平捕捉到了。

  “陛下何在?”

  “陛下一下朝就去了御书房。”

  沈清平不在乎内侍的复杂神色,向御书房走去。

  到了御书房内侍将他拦下,慕容尧正和其他几位重臣商讨事宜,他忙道有重要的事求见。

  不一会儿内侍传来慕容尧口谕,让他在权责范围内便宜行事。

  他点点头,转身离开了。

  傍晚的时候沈清平来到了大理寺。

  大理寺卿热情接待了他,虽说沈清平不是他的上级,但巴结一下皇帝身边的红人总不会有错的。

  因而他立刻派人端茶倒水,很是客气。

  沈清平婉拒了他的好意,只说东厂办案,需要查阅以往的卷宗。

  大理寺卿不疑有他,派人引沈清平前去卷宗库。

  衍朝律令,官员查案只可查皇帝所在一朝的卷宗,不可翻阅前朝旧卷,如若必须要查,则需皇帝本人的手谕才行。

  这是圣祖帝定下的规矩,因着前朝旧事免不了对生活奢靡淫乱的王公贵胄有所记载,此举也是不让外人随意知晓皇室丑闻。

  每一个卷宗库都已经上锁,只有大理寺卿才有钥匙打开。

  沈清平想要查阅前朝顾府旧案,必须小心行事。

  引路的小吏将他带到了当朝的卷宗库前,拱手离开了。

  他在库里待了半晌,终于挨到了大理寺散值的时刻。

  大理寺卿看着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沉,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
  他自然是想早点回家陪伴娇妻美妾,但碍于沈清平还在,又不好直接走人。

  正焦急时,沈清平匆匆赶回,

  他焦急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,立刻上前去迎沈清平:“哎呦沈大人您可算回来了,下官这正要散值呢。”

  沈清平拍拍他的手道:“查案一时入神,误了时辰,改日我在醉仙楼设宴,算是赔罪。”

  醉仙楼乃是衍朝远近闻名的大酒楼,价格不菲,一道菜够这大理寺卿好几个月的月俸了。

  他赶紧推脱道:“沈大人查案要紧,大理寺必当尽最大努力帮助东厂,至于请客么...下官愧不敢当。”

  寒暄了几番后,沈清平就离开了。

  在不易察觉的角落内,他的袖口多了一对钥匙。

  晚间时分,沈清平焦急地来回踱步,等待消息。

  不一会儿死士来报,天启十一年冬所有的卷宗都在,唯独不见顾府旧案...

  沈清平的心立刻沉了下去。

  又是这样,这么多年了,一直都是这样...

  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,

  背后之人究竟是谁?

  父亲当年如何得罪了他,竟招至灭门之祸...

  正待思考之时,一道懿旨打乱了他的思路。

  太后命他即刻进宫。

  他皱了皱眉头,死士做事向来干净利落,这一次竟然露出马脚了吗?

  沈清平强压心底的紧张,跟随内侍入了宫。

  一到慈宁宫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。

  主位之上的太后一脸严肃地审视着他,两侧还有执杖的锦衣卫在一旁等候。

  他按下心中惊慌之感,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,“微臣参见太后娘娘。”

  主位之上传来一声嘲讽:“一个阉人,也配称臣么?”

  沈清平道:“这是陛下特许的,我不必自称奴。”

  “好一副伶牙俐齿!来人,给我好好教训这个魅主祸国的奸佞小人!”

  两旁的锦衣卫说着就伸手按住了沈清平的两肩,

  “且慢!太后娘娘就算要处置我,也要有个名头。”

  太后冷笑一声道:“你平日处处为非作歹,哀家念你扶持皇帝登基有功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,谁承想你竟然胆大包天,竟敢魅惑君上!”

  沈清平好像被说中心事一般,立时抬起了头。他当下甚至忘记自己暗闯大理寺没有被发现,彻底呆愣在了原地。

  一提到昨晚之事,他已自乱阵脚,先前入宫时想过的诸般对策说辞,现下都被太后这一番言论彻底打乱,

  平日能言善辩的他突然不知如何反驳,任锦衣卫将他押住,眼看厚重的板子就要落在身上,门外太监匆匆来报,皇帝请太后千岁大明宫一叙。

  太后临走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,心道这阉人不过如此,外面传他做事如何歹毒狠辣,杀人不眨眼,眼下就是被她口头教训了一番,就吓的脸色苍白,

  奴才就是奴才,内里丝毫无骨气可言。

  “让他就在这跪着,哀家回来之前,不准起来。”

  晚间的风刺骨的凉。

  沈清平就跪在正殿前,平日里他身边总不乏前拥后簇之人,现如今却连上前递个披风的人都没有。

  自来多锦上添花之人,雪中送炭的人却不多。

  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,宫中之人大多选择明哲保身之法,他已经习惯了。

  到底是何人一直阻挠自己查案?

  此人必定身居高位,否则不可能每次都快他一步毁灭证据。

  双腿已经几乎没有知觉,冰冷的风直往骨头里钻,

  他闭上双眼,思考下一步的打算,以此减弱身体上的不适感。

  快到天明时分,皇帝的贴身太监才匆匆赶来。

  “陛下有旨,沈清平目无主上,责令其回府反省,罚俸三月,钦此。”

  小太监赶忙扶起沈清平。

  “沈大人快请起。陛下知道您的苦楚,眼下此举也是为了平息太后千岁的怒火,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
  沈长卿已经跪了一宿,眼下这一动只觉膝盖酥酥麻麻,十分疼痛。

  他强忍着不适站了起来。

  小太监为他披上了大氅,又送上了手炉,劝道:“陛下心中还是十分惦念您的。特命我前来为您备好轿撵,送您出宫。”

  沈清平却觉得心中十分凄凉,

  “臣,谢主隆恩。”

  毓秀宫。

  邵清姿嗅着清晨从御花园刚采摘出来的牡丹花,好不惬意。

  侍女来报:“娘娘果然高明。慈宁宫传出消息,太后娘娘大怒,罚沈清平在宫外跪了一宿。”

  邵清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
  她原以为宫中的争斗会很艰难,没想到也不过如此。

  前几日诱使江氏那个蠢货给陛下下药,没想到她想都没想竟然直接照做了。

  陛下大怒,褫夺了她的封号,将她打入冷宫。

  她本想着在江氏走后坐收渔利前去大明宫,但没想到半路被沈清平截胡,

  也好,她将计就计,将这一消息传到了慈宁宫,以太后娘娘的性子,必然不会让沈清平好过。

  邵清姿将手中的花束全部折断,眼神狠辣

  “谁也不能动摇本宫的地位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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